透露信息的知情人士的神秘微笑:他可是在我们家系的晖长石号上吃过不少甜蜜的苦头,现在这种处境,对他来说可不陌生啊。 他必须保持神智。这是星期日最初的信念。一开始为的是抵抗“无”——这座完美的囚室,除非从外打开,否则泄不进一丝一毫的声、光、影,连墙壁和地面在黑暗中的感觉都是柔软的、混沌的,让人连以头抢地的资格也失去。两周的完全静置期是五大家系协定的,按照猎犬们的行话讲,叫“磨磨性子”。他严格地规划着自己的意志,却很快尝到了思绪的不可控性:米诺陶诺斯在发威。 半梦半醒的罅隙,他总是决心从某个起点重新开始,比如一只翅膀残损的谐乐鸽,一个女人温暖而充盈着絮絮轻语的怀抱,一片简陋温馨的舞台。但总是终于一双戴黑手套的手,它们捂住了他的双眼。看守们不堵上他的嘴,可他却已经失声,直到第三次那些似梦非梦的思绪被那双手再次终结,他下意识喊出它主人的名字——歌斐木先生……他满以为他的声音会坚定而严厉,他这样叫过这个名字,说“天无二日”。可干涸的喉咙只发出雏鸟折翅般的哀吟。——他也这样叫过这个名字,更早的时候。 记忆的时序在无意识中前进。他从未轻视流光忆庭的本事,却也从未如此切肤彻骨地感受到他们所依凭的力量——记忆——的威能。有些记忆是他以为早已埋葬的,他不仅在自己的脑海中,也曾在太一之梦中把任何可疑的痕迹从所有人脑中抹去,但它们现在活泛起来,密密实实地拥抱着他:幼小的他在歌斐木膝上,烫金沉重的诗篇集陈在他的膝上。歌斐木用那种歌剧演员般优美的声调教他念唱诗文时,冰凉的手也抚摸着他的脊骨和腰身。他叫他不要停下来,于是他越发颤抖地轻声念诵那些虔诚的句子:……「神主啊、求你善待那些为善和心里正直的人;至于那偏行弯曲道路的人,你必使他和作恶的人一同出去受刑。」——我已经在弯曲的道路上,而受刑的人却只我一个!想到这里时,歌斐木那两根瘦长的手指在他身体里深深一钩,泪水就和下身的清液一同淌了下来。他那双及不到地的脚无力地踢蹬着,手指紧紧捏着书缘,好像那是他在此汪洋中唯一的浮木般。 而歌斐木只是捂着他的口鼻,不让他叫出声来,毁坏了诗章圣洁的句子。他的呜咽从歌斐木掌下零碎溢出,混乱地细细喘息了一刻,那双盈满泪水的眼随潮湿的睫羽垂下,依旧看着诗篇,含糊地、断断续续地念着,不时因无法遏止的抽啜而短暂停滞:求你把我隐藏、使我免受作恶之人的暗谋和扰乱,他们设下恶计、暗设网罗,说:谁能看见……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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